姑侄倆陷入一陣沈默, 最後是秦敏俐先開口：“我想跟老徐見一面, 能嗎？”

“為什麽？”

“蕭衍會去哪, 老徐應該是最清楚的人。”她說。“再者，他會打我，我才知道一直以來, 他真的都是這麽看我跟老徐的。”

秦嘉微微蹙眉。

“自從他腿瘸之後, 外表看來不在意，實際上他卻非常自卑, 我相信他真得愛過我, 他入贅秦家, 明知我很難懷孕, 也願意陪著我，他護我名譽, 對外也把這不孕的問題攬身上了, 我這麽拚著要留在嘉格，是因為我也想為他做點什麽，他腿沒瘸以前跟我一起應酬，他長得斯文，說話又好聽, 替我交了很多朋友, 嘉格的客戶, 都是他陪著我喝一杯又一杯的酒換過來的。”秦敏俐垂著頭，娓娓道來。“老徐跟你爸的關系好，自然就被找來照顧蕭衍, 我也就跟老徐多了機會接觸，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，蕭衍就覺得我跟老徐關系暧昧，之前還曾經試探過。”

“試探？”

“有次我去嘉格生技，碰到老徐跟蕭衍的助理，發現他們要去研究區的7樓，說是蕭衍托他過來拿東西，我就納悶，拿東西讓助理來不就行了？為何讓老徐也過來，7樓本就是非研究人員不得進入的地方，我就決定跟著他們，結果他們來到一間儲藏室，那儲藏室外頭還用跟我們經理辦公室一樣的智能門禁。”

秦嘉靜默深吸，與班玨那時轉達薄嵐遇上的這狀況不謀而合，本以為姑姑是知情人，現在聽來不是這麽一回事。

“我看老徐很熟練按鈕操作，他還碎念說密碼改了什麽的，儲藏室打開我瞄了一眼，裏頭是一疊疊資料跟書，等老徐跟助理走了，我好奇拿卡刷發現刷不過就按了鈕，結果屏幕上浮出上個使用者的帳戶號是我的英文名，我覺得莫名其妙就追下樓問老徐，老徐說是蕭衍弄的帳戶，用我的名字恐怕是因為想減少申請麻煩。”

“這還算是個可以理解的借口。”

“之後我上樓請系統組的人查，發現那帳戶不存在一般系統裏，而是開在副系統當高級帳戶，我讓系統組查密碼，是一串我生日加身份證號的組合。”秦敏俐閉上眼，深深吐了口氣。“若不是老徐有心記，不可能當下就這麽打出來。”

“他是秦家專屬醫師，或許看久就背下來了？”

“我的生日並非身份證上的那一天，我跟你爸一樣都晚報日子，我真正的生日，只有那一次老徐來家裏給蕭衍做定期檢查遲到了，蕭衍催著他快，因為要陪我過生日，這才讓老徐知道了這事。”

“所以，是徐醫師對你有心。”

“說實在要不是密碼這事，我是真不知道，老徐在我面前並沒有任何異狀，所以蕭衍怎麽知情的我完全不清楚，他過去不對我動手，也可能是因為看我沒那意思。可這回你讓我主動說老徐被綁架的事，恐怕就是讓他給誤會了，他說我為什麽會知道老徐的事，是不是早暗通款曲，還說我該不會以為跟醫生在一起就能生了吧？”秦敏俐苦笑著，擡頭看秦嘉。“以前他從沒有對我說過這麽難聽的話，阿嘉，你能想象我那時什麽感覺嗎？我根本沒法思考，就是他打我了，我也回不了神。”

秦嘉望著秦敏俐許久，才說：“我安排看看。”

“謝謝。”她說。“開庭時間延遲了吧？這官司還是得打。”

“我也沒打算停。”他淡淡地說。“要看起來反目成仇，沒有比這跟好的方法。”

“那時我想著你是翅膀硬了，如今陰錯陽差倒成了我的贖罪機會。”她無奈一笑。“也罷，那三個月搞出來的事我一人承擔，至於蕭衍，我希望這場官司撇除他，我想你會明白我的意思。”

只見秦嘉抿緊唇，沈默幾秒後才開口：“我不明白。”

秦敏俐微睜大眼，停頓一下便說：“那……你要不跟薄嵐討論？她應該會懂，就我剛才看她的樣子，她在處理大事上比你聰明多。”

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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薄嵐原先對姑侄倆的談話不感興趣，但見秦嘉陰鶩不已的表情，她主動伸手碰了駕駛座上的人：“你還好吧？”

“沒事。”

“如果累了，我來開也行。”她說。

“生意場上瞬息萬變，我反而沒這麽大感覺，可我周遭的人變得太快，我才發現我都是最晚才知道的那個。”

“那是因為我們都是用百分百的精力去對抗外面的人，反倒是對內的事總因為感情因素而下修標準，更何況很多是知人知面不知心。”

秦嘉趁著停紅燈空檔，伸手到副駕駛座上牽著她，十指交扣。

“姑姑今天發生的事，我想你也猜到一些了。”他說。“我跟她有點共識，但有其中一點我沒想通。”

“共識是什麽？”

“官司還是得要打，除了是給公司交代，也是要讓我跟姑姑關系惡劣的幌子能繼續裝下去，我對姑姑越針對，姑姑就更安全，要是讓姑父知道姑姑已經偏向我，那麽她就會有危險。”他慢慢地說。“姑姑會動搖，關鍵在於你的錄音，我給她聽了。”

薄嵐有些詫異，沒料到秦嘉會跟秦敏俐用這種方法坦白。

“姑姑一直以來對你的偏見，就是認為我對你特別，周愷言也支持你，她認為你沒有實力，只會搞人際關系。”他說。“所以她不認為當你聽到姑父說以自己名義代替姑姑道歉的時候，你會說出不用道歉，接著把問題回歸到公事上，你跳過姑父想用私人恩怨的方式來激怒你，而是直接以公司損失來表達立場，這樣的態度，是我決定讓姑姑聽一聽的原因。”

她徐徐吐氣：“因為秦女士也跟我一樣嗎？”

“她的不服氣，原因之一就是出在我對你偏愛，前幾年姑父的手還沒伸進公司，姑姑的態度並不是這樣，雖然後面她被姑父說動想要踢我離開，可她一些底線還在，換言之如果那時我是讓周愷言代理，她就不會有這反應，所以當時的爆發點在於她失勢，而臨危受命又是她一直認為沒有實力的人，她是想取代我，卻不想嘉格真的敗掉，她針對你是想要你跟她求助，卻沒想到你真得撐下來。”

“那段時間太痛苦了。”她苦笑。

“因為這錄音，她重新認識你，也知道她丈夫是怎麽咄咄逼人，她是軟化了，不過還拉不下臉道歉，還要點時間。”他說。“我想大概也是對姑父的感情讓她猶豫，於是我讓她去跟姑父說徐醫師要坐牢的事，按道理來說，這消息除了我跟班玨以外，連周愷言也是只知道人被調查。”

薄嵐稍微聽懂了：“你是想試探姑父跟徐醫師有沒有關系，或是姑父會不會對姑姑坦白？”

“但沒想到姑父動手打她。”他說。“認為姑姑不該知道這件事，會知道就表示一直以來他認為姑姑跟徐醫師的暧昧是對的。”

薄嵐剛好拿起水來喝，差點嗆到。

“我車子都開這麽慢，你還嗆到？”他調侃。

“是車子問題嗎？”她抹了抹嘴，斜睨一眼。“你家的問題也太覆雜了，我能暫時別知道這麽多嗎……”

“不能。”他微笑拒絕。“我跟姑姑沒共識的事還沒問你。”

“我不想知道。”

“是姑姑讓你給我解釋，因為她看我不懂。”

薄嵐瞪大眼，沒想過秦敏俐居然會讓自己給秦嘉解釋，這算是一種……認同嗎？

“官司必須打，但姑姑讓我別把姑父扯進來，為什麽？”

“兩種可能，你姑姑對姑父還有感情，不想他曝光，另外一種也是不想公事家事混為一談，只會讓案子焦點被模糊，這官司主要目的是要讓嘉格找回名譽，對危害公司的人追究到底，讓股東跟投資者對我們放心，認為我們不會因為家人關系而造成他們權益受損。”她不假思索地說。“如果姑父扯進來就會是另個走向，姑父在公司沒任何職務，這就完全變成家族內鬥，況且這麽一扯，徐醫師這裏遲早也會曝光，到時你姑姑的臉面哪擺？”

這番話說完，秦嘉沈默好一段時間。

薄嵐也沒說話，這種錯綜覆雜的關系一時半會是搞不明白的，要不是她這幾天被好幾個項目壓著跑，思路大概是這段期間最高峰期，否則前陣子的她要來厘清這種事，大概也會一頭霧水。

車子緩緩停靠在柏克麗海灣的大門前，她轉頭望著男人：“我今天沒說要過來這裏睡。”

“可我今天不能沒有你。”他看她，伸手摸了她的臉頰。“少了你我就沒思考能力了。”

她忍不住想爆粗口，這男人居然能面不改色說出這種調情的話，她覺得這情緒來得太鬼扯，根本就是預謀的。

“我在你這沒衣服，我也穿不慣你的，我要回去拿。”

“你可以在我這不穿，我並不介意。”

“我這幾天真得要養身體了，你要是再敢動手動腳，你就滾去客廳睡！”

男人蹙眉，隨即笑道：“我也一直都幫你養啊。”

“你養什麽？”她狐疑。

“養胎啊。”他視線瞄去她平坦的小腹。“可惜現在還沒進度。”

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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